《书》曰：“元首明哉，股肱良哉。”因斯以谈，君莫盛于唐尧，臣莫贤于后稷。后稷创业于唐尧，公刘发迹于西戎，文王改制，爰周郅隆，大行越成；而后陵夷衰微，千载亡声。岂不善始善终哉！然无异端，慎所由于前，谨遗教于后耳。故轨迹夷易，易遵也；湛恩厖洪，易丰也；宪度著明，易则也；垂统理顺，易继也。是以业隆于襁褓，而崇冠于二后。揆厥所元，终都攸卒，未有殊尤绝迹可考于今者也。然犹蹑梁甫，登太山，建显号，施尊名。以上言周无殊异而封禅。

大汉之德，逢涌原泉，沕潏曼羡；旁魄四塞，云布雾散；上畅九垓，下溯八埏。怀生之类，沾濡浸润，协气横流，武节猋逝；迩游原，遐阔泳沫；首恶郁没，晻昧昭晣；昆虫闿怿，回首面内。然后囿驺虞之珍群，徼糜鹿之怪兽；导一茎六穗于庖，牺双觡共柢之兽；获周馀放龟于岐，招翠黄乘龙于沼。鬼神接灵圉，宾于闲馆。奇物谲诡，俶傥穷变，钦哉！符瑞臻兹，犹以为德薄，不敢道封禅。以上言汉多符瑞而不封禅。

盖周跃鱼陨航，休之以燎，微夫斯之为符也！以登介丘，不亦恧乎！进让之道，何其爽与！

于是大司马进曰：“陛下仁育群生，义征不，诸夏乐贡，百蛮执贽，德侔往初，功无与二。休烈浃洽，符瑞众变，期应绍至，不特创见。意者太山、梁甫，设坛场望幸，盖号以况荣；上帝垂恩储祉，将以庆成。陛下谦让而弗发也。挈三神之欢，缺王道之仪，群臣恧焉。或谓：且天为质暗，示珍符，固不可辞；若然辞之，是太山靡记，而梁甫罔几也。亦各并世而荣，咸济厥世而屈，说者尚何称于后世而云七十二君哉？夫修德以锡符，奉命以行事，不为进越也。故圣王弗替，而修礼地祇，谒款天神，勒功中岳，以章至尊；舒盛德，发号荣，受厚福，以浸黎民。皇皇哉！斯天下之壮观，王者之卒业，不可贬也，愿陛下全之！而后因杂搢绅先生之略术，使获曜日月之末光绝炎，以展采错事；犹兼正列其义，祓饰厥文，作《春秋》一艺，将袭旧六为七，摅之无穷。俾万世得激清流，扬微波，蜚英声，腾茂实。前圣之所以永保鸿名，而常为称首者用此，宜命掌故悉奏其仪而览焉。”以上大司马请封禅。

于是天子沛然改容，曰：“俞乎，朕其试哉！”乃迁思回虑，总公卿之议，询封禅之事，诗大泽之博，广符瑞之富。遂作颂曰：

自我天覆，云之油油。甘露时雨，厥壤可游。滋液渗漉，何生不育！嘉谷六穗，我穑曷蓄！匪惟雨之，又润泽之。

匪惟偏之，泛布护之。万物熙熙，怀而慕思。名山显位，望君之来！君兮君兮，侯不迈哉？以上大泽之博。

般般之兽，乐我君圃。白质黑章，其仪可喜。旼旼穆穆，君子之态。盖闻其声，今视其来！厥涂靡从，天瑞之征。兹尔于舜，虞氏以兴！以上驺虞。

濯濯之麟，游彼灵畤。孟冬十月，君徂郊祀。驰我君舆，帝用享祉。三代之前，盖未尝有！以上麟。

宛宛黄龙，兴德而升。采色炫耀，焕炳辉煌。正阳显见，觉寤黎烝。于传载之，云受命所乘。以上龙。

厥之有章，不必谆谆。依类托寓，谕以封峦。披艺观之，天人之际已交，上下相发允答。圣王之事，兢兢翼翼。故曰：于兴必虑衰，安必思危。是以汤、武至尊严，不失肃祗；舜在假典，顾省厥遗。此之谓也！以上因天人符瑞而进箴规。

卷之四·词赋之属上编二

扬雄

羽猎赋并序

孝成帝时羽猎，雄从。以为昔在二帝、三王，宫馆台榭、沼池苑囿、林麓薮泽，财足以奉郊庙、御宾客、充庖厨而已。不夺百姓膏腴谷土桑柘之地，女有馀布，男有馀粟，国家殷富，上下交足。故甘露零其庭，醴泉流其唐，凤皇巢其树，黄龙游其沼，麒麟臻其囿，神爵栖其林。昔者禹任益虞而上下和，草木茂；成汤好田，而天下用足。文王囿百里，民以为尚小；齐宣王囿四十里，民以为大。裕民之与夺民也。武帝广开上林，东南至宜春、鼎湖、御宿、昆吾，旁南山；西至长杨、五柞；北绕黄山，滨渭而东，周袤数百里。穿昆明池，象滇河。营建章、凤阙、神明、娑、渐台、泰液，象海水周流方丈、瀛洲、蓬莱，游观侈靡，穷妙极丽。虽颇割其三垂，以赡齐民。然至羽猎，甲车戎马、器械储偫、禁御所营，尚泰奢丽夸诩，非尧、舜、成汤、文王三驱之意也。又恐后世复修前好，不折中以泉台，故聊因《校猎赋》以风之。其辞曰：

或称羲、农，岂或帝王之弥文哉？论者云否，各以并时而得宜，奚必同条而共贯？则泰山之封，焉得七十而有二仪？是以创业垂统者，俱不见其爽，遐迩五、三，孰知其是非？遂作颂曰：丽哉神圣，处于玄宫。富既与地乎侔訾，贵正与天乎比崇。齐桓曾不足使扶毂，楚庄未足以为骖乘。狭三王之阨僻，峤高举而大兴。历五帝之寥廓，涉三皇之登闳。建道德以为师，友仁义与为朋。以上浑颂帝业。